纪萧笙指了指水池里,“没什么,我刚才拿杯子,发现里面有一只蟑螂。”
他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了,扶额,“我是真被吓了一跳。”
心似乎被一根细线悬起,许君乐下意识捂了捂胸口。
纪萧笙自嘲一下,摇摇头准备去拿掉在水池里那只杯子,许君乐拦住他,将他推至餐桌前的凳子上坐下,自己沉默着拿起水壶装水,烧上。
他不懂这只蟑螂一大早上的非要来凑什么热闹?
更不明白贫穷带来的窘迫感为什么总是来的这样突然?
许君乐转过身,靠着水池,玩笑一样的问纪萧笙:“怕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蟑螂啊,老鼠之类的。”
纪萧笙想了想,“吃了巴尔扎克书的老鼠就还好。”
许君乐没想到他会提这茬,有些好笑:“那蟑螂呢?”
纪萧笙眼里闪过一秒钟的赦然,“一点点吧。”
一阵温热流过许君乐的心脏,觉得蟑螂有一点点可怕的纪萧笙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的爱怜。
许君乐朝他笑了笑,走到一旁将坐上装早餐的袋子解开,一边往外拿一边说:“其实地球上大部分蟑螂并不生活在人群之中,它们大多数都在热带雨林,或者亚马逊森林里。
“它们以昆虫与动物的尸体为食,这些垃圾经它们分解后再回归大自然,在生态系统里,蟑螂类似于清洁员的角色。”
“怎么说呢?”许君乐突然停住动作,盯着桌子的某处说:“它们活的可比大部分的人类有意义多了。”
许君乐脸上又出现了那个表情,那个让纪萧笙非常不喜欢的,好像累极了,一潭死水般的表情。
在伦敦,在曼城,这个表情总是频繁的许君乐脸上出现,有时是聊天的间隙,有时是静静地看着什么,而有时……他只是这样坐着,这种表情就出现了。
每当这种时刻纪萧笙特别想抓住他……
纪萧笙就是这么做的,他用力握住了许君乐垂在桌上的手。
“在想什么?”他问。
许君乐抬眸看他,答非所问,“现在呢,还觉得蟑螂还可怕吗?”
蟑螂在许君乐这里里变成了故乡是亚马逊森林的蟑螂……
纪萧笙轻轻吸了一口气,他这二十八年算是白活了,居然让一个小孩时时刻刻照顾着他的情绪。
什么老鼠蟑螂的有什么重要?他只想问他的小诗人,累不累啊,这样稳稳当当的去接住别人每一个细微的情绪,累不累啊?
“你是我的山鲁佐德吗?”纪萧笙说着,“快过来让我抱抱。”
许君乐微微睁大了双眼,然后慢慢笑了,说:“抱什么,再不吃都冷了,你这么不吃饭还有命听我讲接下来的一千个故事吗?”
山鲁佐德,《一千零一夜》里那个自愿嫁给残暴的国王的人,连续在一千个夜里为国王讲故事,最后打消了国王杀害无辜女性的念头。
“哦,对了,”许君乐调侃道:“忘了你是喝露水长大的。”
他说着递过去一双筷子, 此时,烧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,纪萧笙转了个身去拿水壶,说:“而你是喝热水长大的。”
许君乐原本觉得这个笑话太烂了,斜睨着眼准备嘲笑他一番,忽地看见纪萧笙抓了几下脖子。
他直觉不好,立刻起身去开了灯,直直的走过去扒纪萧笙颈间的衣物,只见脖子上到锁骨下大大小小的一片一片的红……
“怎么了?”纪萧笙问。
许君乐又将纪萧笙的衣袖撸上去,果然,胳膊上也是一样。
“哦,应该是过敏了。”纪萧笙反应很平常。
许君乐感觉到自己脸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逐渐变得僵硬,他将纪萧笙手上的筷子丢在桌上,“跟我去医院。”
“等等。”纪萧笙拦住他,“这种程度吃点药就可以了,我有经验,你别紧张,不太严重。”
许君乐握他的手,又去探他的额头,眼里的光暗了又暗,“你在发烧,还不严重?”
许君乐有一瞬间无法抑制的感到窒息。
很可笑,他居然还天真的试图用一些浪漫的,美好的东西去修饰贫穷,贫穷哪里是可以修饰的。
他无法提供更好的更干净一点的住处给纪萧笙,还特别擅于道德绑架的话术,纪萧笙究竟倒了什么血霉,要受到他这样的对待?
贫穷就是贫穷,贫穷使人窘迫,使人卑贱,使人尊严尽毁。贫穷会消耗一个人作为人的很大一部分,现在贫穷在消耗他爱的人的健康……
纪萧笙看到他眼中忽明忽暗的情绪,没再说话。
许君乐闭了闭眼,转身回房间,再出来时已经穿好了外套,他将手上的衣服敞开替纪萧笙披上,“衣服穿好,今天有些冷。”
去医院的车上许君乐维持着一个动作,十分的沉默。
纪萧笙靠在一边看了他很久,他在心里叹气,看起来一副冷漠的样子,可他怎么感觉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