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寄岚正守着冰鉴前受冷风,傅春深那么一开口,他顿时回了头。
傅春深看到他那迫切的模样,立即拍了拍榻上的另一边,叫他坐过来。费妈妈见状,叫伺候的婢女们都下去,并且叮嘱她们将刚才听到的话埋在心里,不得有一丝外传。
恰一落座,傅春深同罗寄岚说起刚才在天镜亭发生的一切。
罗寄岚听后,一阵唏嘘:“没想到师父人到中年,师母却和他过不下去了。可见做人丈夫不能太过分,真教妻子伤了心。”
傅春深听着罗寄岚老气横秋的感慨,笑道:“你既已有如此觉悟,那我便知道我以后就是好过了。”
这话听着像打趣,但分明是警告,罗寄岚嘀嘀咕咕道:“那你如今过得不好吗?”
“好啊,怎么不好?祖母待我很好。”傅春深如此回道。
那我待你不好吗?罗寄岚很想这么问她。
成婚以来,本打定主意不要她管的,然后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道,等她几句话一说,他就事事依顺了。
可她总拿他当未长大的孩子,喜欢时时点拨教训,明明已经很听她的话了,但她怎还是这副不走心的态度?好像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样。
罗寄岚看她脸上挂着的戏谑,就知道她是故意在找他的茬,便不再接话。
傅春深见罗寄岚长了记性,这种幼稚的把戏勾不起他的心绪波动来,眼睛一挑,同他说起正事。
答谢宴这边算过了,事本就是罗显做下的,他只能算自讨苦吃。至于罗仲午拜师,横竖搅合了这宴会,他后头再拜,也不关他们二房的事了。
“玉阶,之前你说要写字,那找个先生来教你怎么样?”傅春深试探着问道。
请个先生,那岂不是手上又要挨板子?罗寄岚如临大敌地答道:“如何还需要教?我的字有不堪到这地步吗?临摹着字帖慢慢练便好了。”
“是吗?那如今你的字写成什么样了?可否让我一观?”傅春深掌心向上,作个讨要的模样。
罗寄岚一脸傅春深不懂的样子:“这写字是滴水穿石的工夫,哪能立竿见影呢?”
傅春深手仍然翻着,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他。
罗寄岚嘴抽了抽,然后承认道:“我如今要上值,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,何来空闲练字?”
“那玉阶就是承认,你之前说的话是在敷衍我了?”傅春深问,“还有你说要练字,这几日下值后关在书房里,又在做些什么呢?”
罗寄岚与傅春深对视着,她的眼里写满了“你绝对别想撒谎哄骗”。
他回过神,幽怨道:“没想到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,深姐姐就将蒲语给收复了。”
倒不是她将蒲语收复了,而是傅春深不信罗寄岚真的能够乖觉至此,刚开始或许能稳住心性写上两张,可门关了两日,他真的能够继续坚持?
带着这份疑惑,傅春深特地让采枝去套了套蒲语的话,果然和她想的一样——他怕玩骰子会发生响声,特地让蒲语去买了一筐市面上流行的话本来看。
他白日里要当值没空,夜里便在书房看忘了神,归房也是很迟。
傅春深道:“要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,也不是不许你看杂书,但也不能耽搁正事不是?吕员外郎特地写信过来叮嘱你写好字,你好歹写成个章程,才不算辜负了他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就写就写”罗寄岚叹道,“我看先生也不用请了,深姐姐你比先生还更像先生呢,你去书房监督我就行了。”
罗寄岚赌气的话,却正合傅春深的心意:“好啊,这可是你自己说的,那我以后等你下值后就去书房看你写字。”
罗寄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脸就像打翻了调色盘,五彩纷呈的。
可是话已出口就成定势,不容再改了。
罗寄岚只能懊恼应道:“……你想来就来,我又不能拦着你。”
傅春深道:“等你有朝一日练好字,年节时也能给祖母写上一副贺新对联,想必祖母也是会高兴的。”
罗二太太确实很高兴,听到湘语过来的回话,抱着福兮,眼角的皱纹又笑深了几层。
她从佛堂里上香出来,身上的檀香味还没散干净,略略净了手,对湘语道:“你说,花园里怎么会冒出两条蛇来?还特地往人多的地方爬,这难道不奇怪吗?”
湘语听明白罗二太太话里的意思,道:“蛇再会咬人,光天白日里也不会往有人的地方去的,那肯定是有人作祟了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是谁做了这样一件好事,”罗二太太感叹道,“刚好治一治显哥儿的煞气,上回打他那几棒,我都觉得轻了。”
而到吃晚饭时,罗二太太才知道,这样的好事,是她的好孙子孙媳做的。
罗二太太看着下头做乖觉状的两人,肃穆着一张脸道:“你们俩倒是出息了。”
傅春深给二太太夹了一筷子脆琅玕,问道:“祖母是觉得我们做的不对吗?”
“那你觉得你们做的对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