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在一个午后悄悄降落了。
雪片很大,但很干燥,像爆米花的花瓣。
我和秦晋开车出来的时候,地面已经铺了一层潮湿。车内的音响播放着那首伤感的歌曲——《雪花》:
树叶刚刚褪色,
青蛙已经睡下,
油煎蛋刚刚嫩黄,
班车已经抵达;
清晨刚刚出发,
傍晚已在天涯,
余韵刚刚散去,
窗外飘起雪花。
飘呀飘呀,
纷纷沓沓,
飘呀飘呀,
潇潇洒洒。
捧不起一片雪花,
触不到一根篱笆,
苍苍茫茫的世界,
找不到我的家。
风在下,
雪在刮,
冰凌在发芽;
路在宽,
心在窄,
感情已打滑。
泪在吼,
歌在洒,
爱情飘雪花。
飘呀飘呀,
把我的心覆盖,
飘呀飘呀,
把我的情冻傻。
冬天飘完这场雪,
等到春天再发芽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秦晋的车上播放这样伤感而又缠绵悱恻的歌曲。我不愿打扰那一颗被靡靡之音感染的心灵,也许我可以体谅到他内心的那种荒凉和凄楚——赵铁树告诉我说蓝丹青春节就要结婚了,男的是一个年轻的企业家。
看来,关于冬季的所有记忆都刻在这一片雪花里了。
一曲放完,他将车窗打开,一只手伸出窗外去接雪花,天真地笑着,孩提一般。但我知道,揭开他“天真”的表象,肯定是一个被感情被折磨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的心灵。
按照景志虎提供的“黑名单”,我和秦晋连续一个星期对他的“仇家”进行了明查暗访。结果很让人失望。景志虎所谓的“仇人”大都是本分的经营者。只有景志虎欺负人家的可能,别人怕他都来不及,根本不可能去招惹他。
今天是我们调查的最后一家企业的老总,秦晋没有告诉我这家公司的名字。车开进前进街的时候,我预感到今天这家企业应该是我知道的,而且这个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——新疆对外进出口贸易公司:浩天集团。
车停好后,秦晋才告诉我今天的调查对象:浩天集团董事长浩天民。
那一刻我不单单是惊愕。第一反应结束后,我没有下车。
“怎么了?”秦晋问我。
我看着手机,“景致发短信给我说有事约我见面。”
“开车去吧。”秦晋顺手把车钥匙递给我,“如果很晚,我自己打车回去。”
我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,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号码。我可以想象到妈妈看到我的手机号码时那种意外惊喜的表情。但我必须按约定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,“本来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,”我说,“但因为工作需要,这不算是违反约定吧?”
“不算,儿子。你什么时候想打都可以。”妈妈的声音颤得我的手机都在抖动。“你工作的好吗?适应了吗?”
“妈!我说了,我在谈工作。请你尊重我们之间的约定。”
“好好,你说吧。工作上有什么事情需要妈帮助?”妈妈肯定在抹眼泪,但脸上是微笑的。
“你们认识景志虎吗?”
“认识呀。他以前和你爸爸曾经合伙做过生意。怎么了?”
“我爸和景志虎有什么怨结吗?”
“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?你是怎么知道景志虎的?”
“是我在问你问题。妈,你要对我说实话,不要留什么秘密。我真的是在办公务。”
“呀,我儿子像个警察了。那妈就像个罪犯向你坦白了吧。你问你爸和景志虎有什么怨结。说起来,你会感到意外。其实,这个怨结都是你惹下的。”
“因为我?”我的声音有些失控。“妈,你们有没有搞错,我和他们有什么瓜葛?我以前从来就不认识景志虎这个人,而且他也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浩天民的儿子好不好?”
“你别着急,听妈妈给你慢慢解释。景志虎和你爸爸原来曾经有过生意上的合作。都是做外贸的,有合作也有竞争。景志虎这个人原来是走黑道的,但娶了个好老婆。他老婆家是大企业,帮他们起了家。从此他蒸蒸日上干起了外贸。这个人心眼小,脾气坏了些,但特讲义气。你爸爸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和他合作做过几次生意。这么多年他没害过你爸,咱家也很对得起他。所以,当他知道咱家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时候,一定要和我们攀亲家。你爸推了几次没推掉。有一次在酒桌上你爸爸实在没办法就答应让你和他家女儿见个面,并约好两家人第二天见面。我们在酒桌上等了一个多小时,保姆才打电话过来说你留了一封信走掉了。你这头犟驴走了,让我和你爸爸背上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