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门的是一位老媪,面容和善,就是满头银发,瞧着年纪很大了。
接着是一位穿着粉红宽袖的中长衫三褶的马面裙的妇人过来,与她低语几句,让老媪先去帮一帮厨房的忙,然后局促地笑问:“不知来的是哪位贵客?”
这位妇人身量娇小,面盘圆圆,鼻头圆圆,眼睛也是圆圆的,就是这眼角带着一点愁色和紧张。
罗寄岚自报了家门,那妇人连忙将傅春深和罗寄岚请进来,道:“小妇人乡下出身,不太懂这京里大户人家的规矩,还望罗大人和夫人不要见怪。”
傅春深爽朗笑道:“到了嫂夫人的宅子,那自然是以你们的规矩做主,就不必说见怪不见怪的话了。”
边笑着,傅春深将携带的礼物递给她。
罗寄岚也跟着应和:“嫂夫人也不用叫什么大人不大人,许兄直呼我字,嫂夫人也叫我玉阶便是。”
许夫人小声叫了声玉阶,罗寄岚又跟着答应。
傅春深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寄岚,觉得他倒是很会讨妇人欢心。
刚刚站在门口,也隐约能看出,许宅不过两进院子,地方与侯府那是完全比不得。
不过许丰泉寒门出身,能在京中置办下这一处房产也十分不易了。
而罗寄岚显然是没来过这样“小”的家,三人见过礼后,问道:“不知许兄在何处?”
罗寄岚这么一问,许夫人脸上便浮现了三分尴尬之色。
“家中只有我和丰泉两人,为着节省,也没请过下人。也是今日宴客,才请了一位邻居过来帮忙,眼下丰泉还在厨房呢,两位还是先随我进屋吧。”
不过罗寄岚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,讶异问道:“许兄在厨房,那嫂夫人在这里做什么?”
被他那么一问,许夫人一时顿在原地,不知该怎么答了。
还是傅春深抓着罗寄岚的手,说道:“嫂夫人在这里不是迎客嘛,你眼瞎了不成?”
“但……”
罗寄岚还想再说,哪有妇人出来迎客,丈夫待在厨房的呢。
傅春深倒是觉得许宅这点很有意思,宴客的时候,女主外男主内,很不常见。
她打岔一番,是想模糊过去,但许夫人低着头,还是实话实说道:“我不擅厨艺,做出来的东西怕是入不了口,所以只能丰泉去厨房帮忙了。”
见罗寄岚还是让人尴了尬,傅春深甩开他,上前揽过许夫人的手。
“这说明姐姐才是真有福气呢,若玉阶进厨房做菜,我吃饭的时候怕是要躲到外面去。”
罗寄岚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天生缺少一根筋,听傅春深这么说,很不服气道:“你都没有吃过,怎么要躲到外面去?”
傅春深看他真和自己较上了真,转头笑道:“那你现在和你的许兄一起去厨房比上一比,我也好品鉴一番。”
“去就去!”
罗寄岚也不顾自己今日穿的什么衣服,让许夫人给他指了个路,就莽撞地往别人家厨房去了。
傅春深也是目瞪口呆,她倒是低估了罗寄岚这不服输的气性——她就是想让他住上嘴,他却真往厨房钻。
许夫人也是被罗寄岚和傅春深两个人的拌嘴逗笑,无奈道:“哪有你们第一回来做客的,就先进了厨房,我去叫他过来……”
傅春深拦住她:“他愿意去就愿意去,姐姐不必管他。”
然后她抬着头,盯着许夫人的脸,腼腆笑道,“也是我见嫂夫人亲切,就擅作主张叫了姐姐,姐姐不怪我乱了辈分吧。”
“我比你年长些,叫声姐姐也没有什么不应当的。”许夫人摇头道。
接着二人互通了名姓,发现很巧的,两个人名里的都有一个“深”字。
不过傅春深的“深”是“何处春深好”的“深”,而许夫人的“深”便是“桑葚”的“葚”了。
许夫人很小就被卖进婆家做养媳,所以随了许家的姓。
她本名叫做桑葚,但许丰泉觉得果子名说出去太土气,就把“桑”字去掉,直接叫做许葚了。
傅春深被许葚引进后面内院,许葚告诉她,他们是第一个到的,之后应该还有客人要来。
就如傅春深刚才所说的,罗寄岚没有人情世故那根筋。
许丰泉说还有几位朋友来,他连是谁都没问,就这么过来了。
因此,趁着人还没到,傅春深问了问其他的都是何身份。
许葚告诉她:其余三位和许丰泉是旧日同科。一位官于太仆寺少卿,姓周;另一位官于大理寺司务,姓顾,他们二人当带着夫人一同前来。
还有一位何举人就住在如意巷附近,不过他读书用功,怕是迟些才到。
听许葚的话,傅春深就能猜到,这何举人怕是如今尚未考中也没有娶妻,仍然在准备着会试。
朋友如今都做了官,自己却还在等着做官的机会,也不知那位何举人是个什么心情。
不过那位周少卿,倒是意外之喜。